“裴三郎今日来者不拒呢,”田午握着?酒杯,笑道,“还有谁没敬?快去。”
从前饮宴裴羁都是滴酒不沾,任凭谁劝也不行,今日带了苏樱,竟然如此破例。也好,薄醉之中,也许更?容易说话。
黄周应声而起:“我敬裴宣谕一杯。”
快步走到近前,替裴羁斟满杯中,看他一仰头饮尽,黄周连忙又斟满了,快步走去田午跟前也满斟一杯:“我再敬午将军一杯。”
田午一口干了,笑道:“让你敬裴三郎呢,你怎么又来敬我?”
“裴宣谕智谋第一,午将军武功第一,”黄周笑着?看了眼主位上的田昱,“我钦佩已?久,便一起敬了。”
“是啊,”新?提拔上来顶替薛沉的牙将史代附和着?说道,“有这一文?一武,咱们魏博才?能长长久久,一直兴旺下去!”
“裴宣谕跟午将军真是天作之合,”立刻又有人附和,“简直是老天爷特意配合了,送来给咱们魏博的。”
七嘴八舌的喧嚷声中,苏樱安静地坐着?。这些天的疑惑此时有了答案,原来田午打的是这个主意。
主位上,田昱看着?裴羁越来越沉的脸色,心里?有点忐忑。按理说他是主上,不该怕一个僚属,可裴羁偏有这般能耐,让他这做主上的也不敢对他稍有冒犯。但?今日这一步,又不得?不试。田承祖端午那天丢了那么大脸,军中谁都瞧不起他,魏博总不能后继无人。
堂中又一个吏员笑嘻嘻地开口:“若是裴宣谕跟午将军凑成?一对,咱们魏博可就后继有……”
啪!鹦鹉杯拍在案上,流光溢彩的杯身碎裂成?两半,苏樱低眼,看见湛清的酒液缓缓顺着?酒案滴落,裴羁面沉如水:“我自有妻。”
手被握住了,苏樱抬头,裴羁端然跽坐,目光慢慢看过堂中每一个人:“吾妻苏樱,我心所属,若有人再敢轻慢,休怪我不留情面!”
堂中一时安静到了极点,连伎乐都不敢动,停止了演奏。裴羁紧紧握着?苏樱,在澎湃的心潮中,突如其来,一阵深沉的哀恸。
若是他能早些意识到这一点,多好。
苏樱沉默地看他,他的目光那样灼热,让她不由自主生出?恍惚,他这样子竟像是,真的爱她。
“奏乐,继续奏乐。”田昱头一个反应过来,叹口气看了眼田午。不可能了,裴羁从来说一不二?,他辛苦挣下的家业,终不知要?落到谁手里?了。
田午慢慢放下酒杯,脸上一贯满不在乎的笑容消失了,目光沉沉,看着?杯中酒。
乐声再又响起,舞姬踩着?鼓点重又摇摆旋转,众人掩饰着?尴尬,更?大声地开始说笑。苏樱低着?头,看见明?里?暗里?无数道窥探的目光,让人觉得?不自在,百思不得?其解,心里?恍惚到了极点。
“念念,”裴羁低头,轻声问道,“累不累,要?不要?回去?”
是想回去,但?,堂中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也让她听见了不少有用的消息,苏樱摇摇头:“不急,等结束时再走吧。”
余光里?瞥见张用在门前一晃,顺着?墙角走了过来,裴羁松开她向边上挪了挪,张用低头弯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到处是歌舞声、说笑声,苏樱听不见,看见裴羁沉肃着?点点头,望向主位的田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