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衍:“……”
谢若恒笑着摇头:“命运就是这么会捉弄人,嘉月没大碍,脚踝骨裂,养了一个月就好了。我呢,就这么一跳,坐了十年轮椅,往后还得坐一辈子。”
黎衍:“……”
他心想:这可真的是……够倒霉的啊。
谢若恒苦笑道:“受伤头一年的事儿估计你也能想象,鸡飞狗跳。我崩溃了呀,听说自己下半身没有知觉,再也站不起来,闹自杀,闹离婚,赶她走,有一阵子就觉得是她害了我,恨她恨得要死。”
“但是嘉月没走,就一直照顾我,一年多吧,我终于冷静下来了,接受了这个现实。这时候
我开始考虑另一件事,嘉月想出国读博,这是她的梦想,我就叫她去,别管我,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我家里人都说我疯了,说嘉月走了一定不会回来,我以后可能都找不到老婆了。嘉月的家里人是求之不得,觉得这是甩掉我最好的机会。我说不回来就不回来嘛,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的,我还能拴着她了?”
“嘉月一开始不肯去,说放心不下我,不想离开我。我说我坐轮椅的,我又不会跑,就在这儿等你,你要愿意回来就回来,不愿意回来我也不会怪你。后来嘉月快二十九的时候就出去了,我在家休息了一阵子就注册了恒月这家公司,注册资金很少,当时我有这方面的路子,就做做小中介。”
“我不愿意和父母住在一起,就一个人住,学着自己照顾自己。嘉月每年都会回来看我,我也想去看她,但我的身体不行,坐不了那么久的飞机,所以从来没去过。我当时心里真的特别坦然,就随时做好了嘉月要和我离婚的准备。中间我们也的确闹过离婚,是我提的,她没同意。后来她博士毕业,拒绝了在国外特别牛逼的工作,回到钱塘来和我生活在一起,一直到现在。”
“我们没有孩子。头几年我想要,和她说要不去做做试管,她说工作太忙,不想要孩子,只想陪着我。这几年生活越来越稳定,经济情况也不错了,她想要了。”
谢若恒笑起来,抬手捂了捂眼睛,“我们今年年初开始做试管,做了一次,没成功,嘉月挺遭罪的。她工作压力又大,头发都掉了不少,人也瘦了很多。我说算了吧,都三十七了,她说再试试吧,第二次我们还在排期,我和她说好了,最多做三次,不成功就不要做了,对女人身体伤害太大。”
黎衍静静地听着,也发表不了什么意见。这时,谢若恒又说回了正题:“小黎,我那天问过周俏一个问题,我说你为什么要出国啊?你是想离开你老公吗?你知道周俏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黎衍摇摇头。
谢若恒说:“她说,她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除非你不要她了,或者她死了。”
黎衍脸色一变,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两只手在腿上紧紧攥成
拳。
谢若恒温和地看着他:“嘉月也说过这话,在她出国前,原话几乎一模一样。我听周俏说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穿越了。当时就想,这世上居然还有一个和我一样倒霉、又一样幸运的男人,有机会,真想认识一下。”
一会儿后,黎衍渐渐冷静下来。
谢若恒双手在餐桌上交握,注视着他:“小黎,周俏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从她那里,我知道你也是个很优秀的男孩子。她缺少的是自信和机遇,而你缺少的是认同和挑战。不要害怕三年的分离,要彼此信任,彼此期待。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心理学上的一个名词,叫‘刺猬法则’。”
黎衍:“没有。”
谢若恒:“它是说,两只刺猬因为寒冷而抱团取暖,因为各自身上长满了刺,紧挨在一起就会刺痛对方。于是两只刺猬就离开了一段距离,又冷得受不了,接着就又抱在了一起。折腾了好多次,最后它们终于找到一个比较合适的距离,既能相互取暖又不会被扎得遍体鳞伤。心理学家把这种人际交往过程中的‘心理距离效应’,称为‘刺猬法则’。在一段感情中,它也适用。”
黎衍听懂了。
谢若恒笑得很开怀:“给彼此一点距离,一点空间,有利于感情的维系。三年其实并不长,周俏每一年都能回来两个星期。当我决定把这个机会送给她的时候,已经开始期待你们的改变。今天见过你,更加坚定了我的信心,我相信,你们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
一排抓娃娃机前,有个年轻爸爸在帮五、六岁的小女儿抓娃娃,周俏站在附近看他们玩,抓手落下、升起时,她的心情也像那小朋友似的一会儿期待,一会儿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