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泻,不远处浑黄的山洪挟裹着断枝残叶奔腾而下,滑坡了两次的山体已经?把红色的旧皮卡淹没了一大半,只剩下车头还在倔强地问天。车内的行李是全没指望了,斯江起初还想抢救一下电脑包,被司机大力拽离现?场后,一眨眼电脑包已经被压在了一块半人高?的大石下,吓得台湾大哥大姐们连连尖叫。
“不要了啦!这种时候就只要命啦,要什么电脑!”
“小姐你搞错没有!快过来这边!”
“你真的要好好谢谢司机小弟耶,他救了你一命欸!”
斯江冷汗涔涔,回过神来才发觉全身在瑟瑟发抖,摸了摸,手机倒一直在运动裤口袋里,摸出来一看,泡水后怎么按都毫无反应。
天色越来越黑,司机比划了几句,选了个地方开始徒手往上攀爬。
斯江一群人被安排在一平方米左右的石平台上,旁边是齐根折断的一棵凤凰树,火红的凤凰花残落在泥泞中,给?惨烈的坠车事故增添了几分浓重的悲剧氛围。
“啊——!!!”
惊叫声不断。
好在司机只是掉了一只夹趾拖鞋,他返头看了看,在暴雨中继续艰难上行。
台湾大姐哭了起来:“吓死我?了啦——还好没事,你们说我?们是不是会死在这里?!”
“神经?,呸呸呸,你别乌鸦嘴。”
话最多的大哥连连呸了几声,忽地拼命高?喊:“兄弟你一定要带人来救我?们啊,我?不能死的,我?妈八十二了,下个月要动手术,我?老婆从来没上过班,我?儿子三十岁都还没结婚,我?女儿二十七了睡觉还会蹬被子,我?真的不能死的!”
大哥吼完一轮,无助地蹲下身捶地大哭:“这什么破地方啊,早知道有今天,谁要来这里种什么茶。天气预报呢?为什么不说会有大暴雨啊!我?干你良哦。”
这一霎,斯江突然明白?了景生为什么会失联这么久。文明世界的人已经?习惯了因特网和电信,邮件、论坛、手机、座机,很难想象还会找不到一个人,更难想象一个人会找不到家,泪水滂沱,随着雨水而下。
夜色渐浓,雨渐渐小了,山洪也已停,树林之间蒸腾起了大雾,不断滑下的泥沙已经?差不多淹没了整部车,只剩一个后视镜还顽强地标识在那里。
台湾大哥已经?半昏半醒的状态。
“老黄,你醒醒啊,不能睡,很快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睡着了就醒不过来啦,掐他,掐啊,掐他人中。”
斯江从来没想过自?己有可?能会在热带被冻死,但手脚越来越冰凉,再怎么原地跺脚也没用,骨头里像冷库里捞出来的,手脚不停发抖。
“我?下去看看那半个行李箱能不能拿出来。”斯江叮嘱台湾大姐,“别让黄先?生睡着,搓热他的心胸腹部试试。”
“欸!陈小姐你要干什么,别走?开啊,危险!”
“我?会小心的。”斯江仔细辨认试探着脚底下的虚实?,沿着断掉的树根那端,抓着折断了一半的树枝慢慢往下挪。
花了一刻钟左右,斯江才挪近了皮卡车的另一端,确认自?己刚才没看错,那片隐隐约约的亮黄色反光的确是她的行李箱,估计是坠崖时被甩出了车外,不幸中的大幸居然没被山石泥土淹没,也多亏了斯南给?她所有的箱包都贴上了反光贴,原本是为了机场取行李容易辨认,这会儿却派上了大用处。斯江先?轻轻碰了碰上面的断枝,弯腰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拖,却摔了个屁股墩儿,行李箱毫不费力地出来了。
这会儿貌似运气又?回来了。
斯江顾不上别的,跪在泥泞中开行李箱的密码锁,手指不听话抖个不停,牙齿也在咯咯发抖。
“老黄?老黄!你醒醒,闭上眼你就完蛋了知不知道?”石台方向传来大姐嘶哑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