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我想起个问题来,她不会是眼神不好吧?就走过,用手在她面前大概一米远的地方晃了晃。老太太看了半天,才笑起来:“这孩子真淘气,跟你奶奶闹着玩呢?”高雄也走过来,站到她面前。
老太太扬起脸:“孩子,你爷爷奶奶在家没?知道你们俩跑出来不?住哪啊,远不远?”我和高雄脸色都变了,很明显,这老太太要是眼神好使,不可能不知道高雄这岁数的人不可能还有爷爷奶奶活着。看来她的视力是真弱,估计连0。1都够呛。
高雄对我打手势,看来是想让我回答。我心想我又不是说相声的,哪里能模仿小孩?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高雄都快五十了,嗓子发哑,让他学小孩的声音是强人所难,所以赶我这个鸭子上架也没办法。于是我把嗓子逼紧,尽量模仿小男孩的声音说了句:“不知道!”
“好,那你们俩进来吧,给你们俩看个好东西。”老太太笑着拿过拐棍,慢慢站起身,颤颤巍巍地朝屋门口走去。高雄对阿赞布丹打手势,示意他也进去。阿赞布丹不懂中文,但看到这老太太的状态和我们之间的对话,他那么聪明,也能猜出几分。老太太前脚进屋,阿赞布丹后脚就蹑手蹑脚地也跟着屋里。
屋里亮着灯,但是十分地昏暗,老太太进屋后熟练地拐个弯,进到里间那个屋。这屋又简陋又脏又乱,到处都堆着破筐、瓦罐和大缸,还有很重的霉气味。屋顶吊着一只白炽灯泡,最多不超过15W,没比十只萤火虫发出来的光强多少。借着亮光,我看到这老太太皮肤全是老年斑,脸上那皱纹就跟梯田似的,两只眼睛虽然睁着,但眼珠十分混浊,甚至看不到有没有瞳孔。嘴巴干瘪,里面大概只有不到五颗牙。
这时,阿赞布丹也悄悄跟进来,我看到朱先生也站在门口,蹑手蹑脚地就像个小偷。我连忙对他在嘴边竖起食指,他连连点头。老太太搬过大缸的木盖,嘴里笑着说:“有个好东西,你们这样的小孩儿肯定都喜欢,别着急啊,给你们找呢……”她费力地弯腰从缸里抱出一个小瓦缸,用厚白布蒙着口,勒着绳子。她双手捧出来,脸上全都是笑容:“给你闻闻?”
高雄看了看我,我只好再学小孩的嫩声:“嗯!”然后阿赞布丹悄悄走过去接过瓦罐,左手按住罐口,开始低声念诵经咒。
“啥?”老太太很吃惊,在屋里四处乱看,也不知道在找什么。高雄似笑非笑,老太太有些急了,伸手去抓那个瓦罐,但她的眼神应该只能看到轮廓,就摸到了高雄的小腹,那是小孩才有的身高,看来老太太还真把我们俩当成小孩子了。老太太在高雄身上摸着,高雄也不动,更不说话,只微笑地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似乎耳音也不很灵敏,连阿赞布丹在她右侧施咒都辨不出方向。后来才明白过来,她焦急地转身过去:“还、还给我!”阿赞布丹自然没理她,高雄迈步挡在她面前,老太太要转向,又被我挡住。
这老太太冲不出去和我高雄的包围圈,急得直跺脚:“别叫了!那是我的孩子,你们不能把他们带走啊!”这老太太都没什么牙了,却也急得直吧嘴。阿赞布丹提高了经咒的音量,老太太来了冲劲,双手用力推我。
阿赞布丹从怀中掏出那柄小刀来,先把勒着瓦罐口蒙布的细绳给划断,打开蒙着罐口的厚白布,然后把瓦罐放在旁边的筐上,又用刀在左手中指划了一下,再拿起瓦罐,将血滴进瓦罐中。我立刻闻到有种很臭的味道弥漫出来,说不出来是什么味。以前我在泰国和缅甸等地,也闻到过尸瓮的味道,那已经很臭,但跟现在这小瓦罐里的还不同,是种非常怪异的臭味。
血刚滴进去,老太太就像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嘶哑着叫起来:“别害我孩子啊,别呀,把孩子给我……”她冲向阿赞布丹就要夺那瓦罐,高雄也没客气,伸手把她给推倒。其实高雄根本就没用什么力气,只是这老太太身子骨已经很弱,一下子就摔倒,靠在很多破筐上。那些破筐都是靠墙放置的,大概有十几个,堆得很高,上面满是灰尘,我估计起码也有十年八年没人动过,因为以这老太太的身子骨,不可能放那么高,应该是多年前摆的,一直没动。
她摔在破筐上,头顶有很多筐都晃动起来,纷纷落下,压在老太太身上。这些筐里面放的都是杂物,破布烂衣服之类,并不太重。但老太太倒下后一时爬不起来,可能再加上这些筐的下落,让她有些惊吓,就不再动弹。
“没死吧?”我低声说道,伸手过去要扶,但又停住。万一她真死了,那我岂不就被讹上了吗?高雄也示意让我别动她,那边阿赞布丹继续施咒,几分钟后结束,让我把那块厚白布再蒙好,用绳子系上带回去。
站在门口的朱先生还在那里探头探脑:“怎么了?”高雄摆了摆手说先回去。我们三人出了屋,朱先生看看那位躺在破筐和尘土中的老太太,问这老太太要不要紧,我赶忙把他拽出去,说你不要管这么多,先回去再说。
回到农家乐进院,老板和两个儿子都没睡,正坐在院子里吃西瓜乘凉。拴在旁边的一条土狗本来是躺着的,此时却立刻爬起来,朝我们汪汪汪叫个不停。农家乐老板的儿子骂了句,那土狗才灰溜溜地躲到墙角,但又叫两声。农家乐老板见我们回来,笑着问去哪溜达了,高雄假装无聊地说就在村头的树林附近转了转,无聊睡不着。农家乐老板的儿子说:“叔啊,半夜别去那树林,都说闹鬼,林子里有鬼专门抓小孩,以前就丢过两次了。”
高雄笑着:“我们又不是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