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黄得功舒展了一下身体,胯下健马一夹,呲溜溜便奔行了出去,一边问道。
左良玉很不看不惯黄得功这等装逼作势的样子,不过这么多年过来了,对于黄得功这般把戏,也就看惯了,催马跟上:“闹得很厉害,看样子稚绳公也有些顶不住朝中那帮老家伙的压力了。”
“真要裁减?照理说要裁减也该先裁减甘宁或者辽东那边吧?”黄得功引弓怒发,“嘣”一箭射出,直奔三十步外受惊狂奔的黄羊,一发中的,黄羊哀鸣着倒地挣扎不起,早有亲兵催马赶上拿下这个猎物。
“这么大的裁军规模,怎么可能只在甘宁和辽东,现在甘宁是西征西域的第一线,据说要裁减也很少,而辽东那边因为紧邻内喀尔喀人,也都在喊兵力不足,不肯裁减,现在就是各家都在喊,不肯裁减,兵部现在是焦头烂额,而且现在兵部只是柴恪暂行代管,因为内阁尚缺一名阁臣,所以柴恪和稚绳公意见不一,弄得稚绳公如热锅上蚂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左良玉叹息了一声,“要裁四十万,而且都还嫌裁得不够,我都在想,这帮家伙就没有谁来这九边好好走一走看一看么?这万里边疆,难道不要人守御么?还是觉得土默特人、察哈尔人以及喀尔喀人都改成吃素的了?说裁就裁,问过咱们这些人了么?”
“哼,你我这等武夫,谁在乎你我的意见?”黄得功也阴下了脸,把手中猎弓丢给亲兵,眼睛眯缝起来,“按照你的这说法,这裁人始终要裁到咱们头上来?”
左良玉木着脸半晌,最后才叹息道:“只怕是逃不掉,关键还是裁人的幅度有多大,按照平均数咱们也的要裁掉四成兵力,就算是咱们是精锐,但三成只怕少不了,这还得要和其他边镇去争才行,……”
“以贺世贤的性子,他能去争?”黄得功冷笑,“他现在就琢磨着如何安安稳稳退下去到五军都督府里去吃安闲饭,这两个月你可曾见着他?”
贺世贤是和曹文诏一批调整的,从甘宁总兵调任蓟镇总兵,而尤世功转任宣府总兵。
冯紫英对贺世贤其实并不太满意,但是贺世贤性格忠厚,但有些软弱,却成了当时顾秉谦、乔应甲这些人都能接受的,所以调任蓟镇总兵,但现在贺世贤年龄太大,而且身体也不行了,已经和内阁上书过希望退下来休养,但却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接任人选。
冯紫英原本是希望让刘东旸接任蓟镇总兵,但是遭到了绝大部分人反对,至于原因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只不过表面上还是说山西镇需要直面土默特人的威胁,暂时不宜轻动,而刘白川也以资历不够被否决,所以就拖了下来。
黄得功和左良玉二人对贺世贤都不满意,认为贺世贤除了年长资历深外,一无是处,而且关键他现在心思不在军中,一心想要早些到五军都督府去吃闲饭,安稳着陆,对军中之事都不太管了。
黄得功和左良玉都已经升任副总兵,但黄得功是协守副总兵,而左良玉是分守副总兵,两人位置还是略有差异,黄得功要略高一分。
“那我们就要吃亏了。”左良玉也冷下了脸,“尤世功不说了,刘东旸、贺人龙、刘白川、曹文诏、毛文龙,还有柴国柱、赵率教这些人,哪一个是易与之辈?贺世贤不吭声,那咱们就得要吃大亏。”
“冯相怎么说?”黄得功看着左良玉,这才步入正题。
“冯相病了,病得不轻,我去见也没见着。”左良玉耷拉着脸。
“于是你就回来了?”黄得功一脸不信,“难道还要我去跑一趟不成?”
“我打听了一下,冯相一个人都没见,除了最初三位阁臣外,恐怕唯一见了的就是练国事了。”左良玉目光里多了几分阴冷,“我去找了练国事,练国事也一推千里,什么都不肯多说,只说这裁军之事不归他管,让我去找孙承宗和熊廷弼,孙承宗态度倒是还行,但是只说要服从大局,如何如何,那熊廷弼却是满嘴官腔,还把我训斥了一顿,说我等武人只管安心训练打仗,没有资格来过问这等国家大事,他妈的,要裁我手下的儿郎,我居然还不能过问?兵变算谁的?弄得我险些就按捺不住了,……”
对孙承宗,二人一开始还能称稚绳公,到后边就是直呼其名了。
像黄得功和左良玉这些武人本来就对文臣嫌隙甚深,可以说满朝文臣,除了冯紫英外,没有人能入他们眼,就算是孙承宗、熊廷弼这些顶头上司,一样是心中不屑,只是碍于上下级和文武之分而不得不隐忍罢了。
黄得功深有同感,这几年他和左良玉都一门心思带兵,可以说打造出这蓟镇最精锐的两部军队来,二人几乎全副身心都扑在了军中,也和手底下的儿郎们结下了深厚情谊,现在一句话就可能让他去裁掉三成甚至四成的儿郎滚回家去种田,这如何能让他们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