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让给父母请了安,小纪氏赞道:“让哥儿跟着老太太,真是越发出息了。”
宋老太太听这话是极为舒心的,对宋荣道:“让哥儿也几日没见着你这当老子的了,今天,你与我一并用早饭吧。”
宋荣寒门出身,如今不过二十四岁,于朝中已是四品官,虽然这期间少不了岳家的帮衬,不过此人十八岁便高中状元,非但文章做得好,对待人情世故也极为通透。婆媳之间那点儿猫腻,宋荣更是一望既知,笑道:“母亲不留儿子,儿子也要厚着脸皮叨扰母亲一顿的。”宋荣带了几分亲昵,抬屁股坐到老太太的榻上,悄悄一扯老太太的袖子,问:“母亲,可有儿子喜欢吃的驴肉烧饼?”
儿子与她撒娇,宋老太太高兴得合不拢嘴,她笑拍儿子的手,道:“二十几岁的人了,还跟十几岁似的跟我这儿嚷嚷着要吃的呢。”
宋荣能在朝廷混得如鱼得水,嘴皮子功夫是毋庸置疑的,闻言道:“别说二十几岁,就是以后儿子七八十岁,在母亲面前照样是孩子,照样找母亲要吃的。”
宋荣引老太太笑了一阵,主子们高兴了,奴才们也好做事,这顿早饭吃得相当痛快。宋老太太心中喜悦,遂开恩地对小纪氏道:“你也坐下一并吃吧。”
小纪氏柔声道:“媳妇还是伺候老太太、老爷吧。”
“咱家虽是有规矩的人家儿,你是新媳妇,意思到了就行了。以后,有你伺候的时候,坐吧。”
如此,小纪氏方温顺地坐下了。
翠蕊抱着宋嘉言与万妈妈、楚妈妈一并向小纪氏行礼。小纪氏摆一摆手,问:“姐儿今天吃了几次奶?”
楚妈妈忙道:“吃了四回,早上一回,晌午一回,下晌午一回,晚上一回,吃得香甜。”
小纪氏看一眼宋嘉言软嘟嘟的脸蛋儿,伸手摸了摸,对身畔一个绸衣缎衫、头插金钗的半老妇人叹道:“梁妈妈,嘉言长得与姐姐太像了。”
梁嬷嬷原就是一张慈和圆脸,闻言不禁目露温柔,道:“可不是,活脱脱就是二姑娘少时的模样。”
小纪氏温温一笑,吩咐翠蕊等人道:“你们要好生伺候姐儿,知道吗?若再敢怠慢委屈姐儿,我可是不依的。”
不轻不重地敲打了几人几句话,小纪氏方起身,前面有婆子挑灯,身后有丫鬟相随,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了新房。
宋荣已在新房里等了,见小纪氏回来,问:“去哪儿了?”
小纪氏在丫鬟的服侍下去了外头的薄料披风,挥手令丫鬟婆子退下,笑道:“我去先时姐姐的院子里瞧了瞧言姐儿。”
宋荣“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小纪氏坐在丈夫身畔,道:“姐姐去了一年,那院儿里就剩了个李姨娘,我听说李姨娘这些天身子也越发不妥了。让嘉言一个孩子住在那院里,不大好。我想着,若是老爷、老太太信得过我,把嘉言接到咱们院里来,我就近看护她、教导她。何况我已经嫁于老爷,我们夫妻一体,嘉让嘉言便是我的儿女。老太太年纪大了,身边儿养着让哥儿,已是占了老人家大半精力。咱们做儿子媳妇的,总不能把孩子都放到老太太身边儿,让老太太操劳。”小纪氏顿一顿,见宋荣脸上并无不愉之色,方继续道,“所以,我想着,让哥儿在老太太那里承欢膝下,嘉言就在咱们身边。老爷说如何?”
小纪氏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了,宋荣哪里会不同意:“你跟母亲商量吧。让嘉言跟着你,也好。”
小纪氏微微一笑。她早知宋老太太重男轻女,否则,宋嘉让宋嘉言兄妹皆是嫡出,且宋嘉言生而失母,宋老太太却只让宋嘉言与一个无宠的李姨娘在以前的主院里过活。宋嘉言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当真是福大命大。而宋荣,一个男人,能有多细的心想到女儿身上呢?既然大家都不把宋嘉言放在心上,索性她抱来养,一个不得宠的女儿,哪怕是嫡女,能有什么威胁呢?反倒是方便她得了贤名儿,也好跟娘家嫡母交代。
说了宋嘉言的事,小纪氏便与宋荣一道用了晚餐,早早安歇。
三朝回门。
宋荣亲送小纪氏回娘家——武安侯府。宋荣与小纪氏拜过岳母武安侯夫人后,便去书房拜见岳父。
发妻死了,娶了小姨子,岳父岳母依旧没变,宋荣能续娶小纪氏,可见与岳家关系不差。武安侯四旬出头儿,相貌儒雅,当初能相中宋荣,进而许之以爱女,可见其眼力是极其不错的。
翁婿之间互相早有了解,自然相处融洽。武安侯只是叮嘱宋荣与女儿好生过日子,又问了嘉让嘉言兄妹的事,宋荣道:“我家老太太一刻也离不得让哥儿,倒是言姐儿,年纪小,又是女儿家,少不得细心抚养。柔儿是个周全的性子,由她照看言姐儿,我也放心。”小纪氏,闺名纪柔。
武安侯点了点头,道:“柔儿不容易,你多疼她。”纪柔虽是庶出,亦是武安侯的爱女,武安侯疼她柔顺懂事,方令纪柔嫁入宋家,也是不令外孙子、外孙女受苦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