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安远的主动请求下,下午任南请他那位心理医生朋友上了门。一般来讲,这种能在京城创办一个规模不小的私人心理咨询机构的专业医生,是不大会轻易上门出诊的,任南却一个电话就能把人找上来,可见俩人的关系不是一般的铁。
夏安远跟这位姓白的医生在次卧书桌边坐下,聊了得有近两个小时。任南趁这时间去外面买了点菜,打算三个人晚上就在家吃,回家时却只见夏安远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呆。
“他人呢?”任南把东西都放到厨房去。
“有点事情,说是改天让你请他吃饭。”夏安远站起来,“我把钱给你吧?药和诊金应该都不便宜,白医生死活也不肯收。”
任南笑了笑:“没事儿,他欠我好大一人情呢,这点忙不至于耽误他什么。他给你开了多久的药?”
“一个疗程,大概三个月?”
“那我回头问问,药钱他应该得记账上。”任南坐到他旁边去,过了会儿,轻声问,“跟他聊过之后感觉怎么样?”
夏安远一直捏着手机。其实他们聊了很多,夏安远很少会在人面前提起那么多关于自己的事情,这个过程对他而言是非常艰难的,在白医生沉默的注视下,他有好几次差点要落荒而逃,但一想到纪驰和纪驰始终没有回复他的那条信息,他竟然咬牙坚持了下来。谈话结束时,他才惊觉自己出了整身大汗。
他回想刚才白医生最后的那句,“战胜恐惧的方法不是逃避恐惧,而是直面恐惧,夏先生,你的恐惧其实不完全来源你的家世、你父母的关系,和你的生活经历,更多的来源于你对待自身欲望的态度,所以我的建议是,不妨尝试一下直面恐惧,直面你的欲望。”
夏安远又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五个小时过去了,纪驰仍然没有回复这条信息。
“感觉还不错。”他对任南笑了笑,“任南,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真的很谢谢你。”
“开什么玩笑,我们之间你也要说谢?”任南也笑笑,“远哥,就凭你替我挡的那一刀,这辈子你让我干什么,我豁出命也给你办好,忠实粉丝儿,指哪儿打哪儿。”
夏安远抿着嘴低下头,想起来纪驰因为这事儿,跟在他办公室休息间的昏天黑地的一下午,忽然问:“你说的那个李家齐,你有他电话吗?”
整个高中时代,跟夏安远有过交集的人并不多,李家齐算是他印象比较深刻的一个,或者说,算是他的一个朋友。
大概因为家里产业是从底层小老板一点点做起来的,在人人身份背景都不简单的环境里,虽然李家的连锁超市已经开满了京城,他还是跟靠拿奖学金和资助念书的罗斌还有夏安远一起被大家归为了一类人,是班级里不起眼的背景板。
但从始至终夏安远都知道他们并不是一类人,只不过对于上流社会来说,对他们而言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人,其实都一样,都会被排除到他们圈子之外。
电话里聊了几句,第二天李家齐把夏安远约到一家咖啡馆详谈。夏安远坐到他对面,好半天都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笑得跟弥勒佛一样的胖师兄是当年那个清瘦男孩。
见夏安远多看了自己几眼,李家齐不好意思地笑笑:“昨天都说了,跟小时候差别是有点大吧?最近老婆在坐月子,喝不完的汤全落我肚子里了,体重一下没控制住。”
夏安远挺惊讶的,没想到他都已经结婚生子了,他道了几句恭喜,跟着从包里掏钱出来想要给孩子封红包,李家齐赶紧阻住他:“别别别,你要这样,咱们今天这天可就没法聊下去了。”
“没多少,家齐,”夏安远执意塞到他怀里,“一点心意。”
推了两个来回,李家齐还是收下了这钱,他一脸郁卒,像打了败仗似的,夏安远忍不住笑:“这么多年了,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
“是啊。”李家齐感慨道,“当年你突然就消失不见了,怎么都联系不上,我郁郁寡欢好一阵呢,还大着胆子跑去问纪驰……”说着他话锋一转,“这么多年,过得还好吧?其实这么一看,你跟小时候比起来变化也大。”
“都是会变的,”夏安远顿了顿,垂下眼,“毕竟过去八九年了。”
见夏安远情绪忽然变得低沉,李家齐赶紧又转了话题,拿出来他准备好的资料,直切主题:“昨晚太着急了,没来得及说,是这样,我老婆他们家里头有几家经纪公司,电影唱片还有现在那些直播他们都在做,然后她的公司呢,主要是做音乐经纪这块。你那个视频不是火了嘛,我老婆马上开了个线上会,想要把你给签下来,我在旁边一看人都傻了,说这特么不是我高中同学么,”他笑笑,“然后就被她连夜赶到那个镇子上去找你了,一到地方,嚯,那家伙是挤满了人啊,全是来抢人的,要不是借着跟你这层关系,我怕是拿不到这个机会。”
听到这里,夏安远问:“你们是怎么通过一个视频就把我找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