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血缘在作怪吧。我一直觉得血缘不重要,我身体里流着什么型号的血,不应该作为某种道德标准来绑架我,从我小时候他们放养我的那一天开始,我就不在乎他们了。但我爸妈坚持不懈地想跟我和解,让我觉得有点可怜。”
纪决经常跟左正谊交流心里话,但他说的“心里话”大多是左正谊爱听的,绝无逆耳。
自从上回左正谊跟他妈吵了一架,他就再也没提过这些事了。
回避不提,也是一种隔阂。
最近他们的感情好到了一个新高度,纪决觉得一点隔阂都不应该再有。主要是他有了在左正谊“不爱听”的边缘试探的底气,于是讲出了更深的心声。
“如果你不介意,我会选择和他们和解。对我来说,看在他们可怜的份上施舍点同情,一点也不费力气。”
纪决冷酷地道:“这么说话是不是太难听了?那我们就把‘可怜’换成‘不忍心’,稍微美化一下。总之,他们在我心里就只有这么重,和你一比不值一提。但即使只有这么重,也算是……在我的心里了。”
纪决说得既直接又委婉,左正谊听完好几秒没答话。纪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正要再说几句圆圆场时,却听他忽然道:“我明白。”
“嗯?”纪决不明白。
“我明白你的心情。”左正谊说,“我对我爸也是这种感觉。其实从去年到现在,要说我有什么后悔的事,就是他的葬礼,我没去。”
纪决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这件事。
甚至不知道左正谊父亲的葬礼是什么时候办的。
左正谊又说:“好像没到‘后悔’那么严重,只是心里有一个疙瘩,有点微妙。所以你刚才说,可怜,我就想起我爸临终之前给我打电话的语气了……”
“算了。”左正谊钻进纪决怀里,把自己的脸藏起来,闷闷地叫了声纪决的大名。
“纪决,我觉得我变了好多啊,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的声音很轻,有一种微微沙哑的磁性,叹了口气。
纪决问:“哪里变了?我怎么没发现?”
左正谊摇了摇头:“不知道,就是没以前那么有劲儿了。恨我爸也好,讨厌你妈也好,包括你——”
“以前满脑子都是是非对错,非黑即白,痛恨讲和,宁死不屈。现在却觉得算了,大家都不容易。”
左正谊垮着脸,口吻伤感又有点好笑地说:“我变成了讨厌的大人,学会凑合过了。”
纪决:“……”
左正谊竟然是认真的。
他说:“如果你想跟你爸妈和解,就和解吧,我无所谓。但建俱乐部的事还没影儿呢,就算将来要建,我也不想要他们的钱。我们自己努力,好不好?”
“好,我都听你的。”纪决扳过他的脸烙下一吻。
他们都已经努力到这个地步了,双冠到手,三冠也只在不远的前方。
——如果连三冠王都能得到,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