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停了,魏玠不动声色地整理好衣袖,盖住那些略显可怖的伤痕,而后轻轻抬眼看向薛鹂,语气疏离道:“魏玠不过无关紧要之人,不劳薛娘子费心。”
薛鹂还从未听过魏玠这样说话,语气凉飕飕的,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夹杂着尖刺,倘若她当真顺着魏玠的意思不理会他了,只怕他还要暗自生闷气。
她简直想要质问魏玠,既然故意弹琴引她前来,何必还要强撑着一副冷脸不愿与她说话。
薛鹂也有些恼火,她早该与魏玠断干净了,如今还挂念着他做什么。何况她前一回不过是唤了一声表哥,便引得赵郢拈酸吃醋害惨了他。倘若藕断丝连,只怕是彼此都不好过。
想到此处,薛鹂犹豫了一番,起身便要走,却听到嗡的一声,魏玠的手掌重重地覆在琴弦上,含怒的目光朝她投过来,仿佛看出了她的意图。
“薛鹂,你从来都是如此,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我于你而言,便如此不值一提,是不是?”
魏玠的语气有几分不稳,薛鹂甚至能听出他强压着的怒火下还有几分委屈。
她想了想,还是软下语气,说道:“我怕连累你,赵郢若是知晓,你在军中不会好过。”
听到这句话,魏玠的面色才稍稍缓和了些。
“我已命人截开了他的耳目,此处不会有旁人。”他淡声说完,薛鹂忍不住轻笑一声。
分明心中想她前来,她如愿来了,又赌气不肯好好说话。
魏玠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也没有心思再计较了。
自从她醒来后,几次见魏玠都是匆匆一眼,一直没能好好与他说上几句话,她其实还有很多话想问,堵在心里日夜不能安稳。可如今真的有了机会,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薛鹂思绪万千,话到了嘴边,却化为一声怅然轻叹。
“你的伤如何了?”
“并无大碍。”
她听着魏玠平静的语气,不知为何眼前有些泛酸,低声道:“你莫要伤心难过,度过了如今的坎坷,日后你定能重回云霄。”
魏恒与平远侯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梁晏,以至于援兵赶来太迟,魏玠心中应当是有恨的。
“若我再回往日的风光,你可情愿与我成婚?”魏玠的眼眸中跃动着火光的倒影,让他的眼神都变得明亮灼人。
薛鹂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犹豫片刻后,问道:“你明知我活下来,定会转投赵郢,甚至会借此机会报复你,为何还要留我性命。你分明……”
分明没有这样的好心……
魏玠的目光落在那根颜色略深的琴弦上,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了些柔和的笑意。“我仍是不大甘心,想知晓你心里是否有我。让你就此死去,我竟也不情愿了。”
看到薛鹂奄奄一息地躺在床榻上,他竟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甚至觉着倘若她平安无事,让他放手也好。如此想了,他便如此做了。
比起眼睁睁地看着她凋零,如今她仍鲜活地站在他眼前,即使心中有怨,他亦能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