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如果当真有“水尽鹅飞”的一天,绝对不能忽视朝中文官、武官、中官以及宗室权贵等任何一方的努力。
当然了,坐在最上头的皇帝也并不无辜就是了。
想要人承认自己的做法不对是很难的,更别提是要以把到嘴的好处吐出来为代价的承认与改过。
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大家默契地当做并没有这个问题。
像王磐这首《朝天子》其实早在两个月前就传到朱祐樘耳里了,朱祐樘也召阁臣们讨论过了,只不过这到底只是一首民间小曲而已,着实代表不了什么。这不,只两个月过去便没人再提起了。
很多事只有反反复复被提起才能真正提上日程。
经过连续几年的发酵,《新报》的影响力早就渗透到大江南北。王磐的《朝天子》本来只是在小范围内传播开,如今配合何景明以及康海这两支笔杆子的宣扬却是一下子传遍大江南北了。
李梦阳等人没能一起去江南,读到何景明他们的新作后不禁拍案叫绝,只觉何景明他们出去一趟笔力渐长。他们若不多动动笔,以后可就要叫何景明后面考上来的给比下去了!
李梦阳也力邀年轻一辈的同僚们写诗唱和。
有人见年轻人们这般热闹,不免和李东阳调侃两句:“你看这后生不仅名字和你差不多,做起事来是不是很有点你当年的样子?”
李东阳笑了笑,并没有回应这样的调侃。
若说年轻一辈里做起事来最像他的,还得是他自己的学生。
别看那小子这几年表现得中规中矩,仿佛什么出格的事都没干,实际上今天这个台子不就是他给搭起来的。
若是《新报》从一开始便对诸多尖锐问题下手,根本没办法在众人的默许下成为舆论的风向标。
如今《新报》已经在读书人之中具有巨大的影响力,又直接挂靠在东宫名下、背靠着东宫这株大树,早已不是旁人说取缔就取缔的存在了。
便是有人在上头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许多人也得捏着鼻子由他们说去。
相比于外面的《新报》读者,丘濬是早就听人给他念过那两篇文章的,接下来便每日听听都有谁就着此事唱和。
早些年文哥儿捣鼓出什么事来都是翰林院前辈和以诗文,这次一来不是是文哥儿起的头,二来和诗的也并不全是朝中前辈,而是李梦阳他们这群年轻人以及士林之中那些还不曾入仕的士子。
这代表着文哥儿不仅有前辈们的庇护,身边也逐渐凝聚着许多志同道合的人。
一个人就算再有能耐,光靠自己单打独斗也是很难把事办成的。
丘濬已经八十二岁了,不管怎么算都已是高寿,去年他一只眼睛已经彻底看不见,另一只眼睛也只模模糊糊能看清点轮廓,看书写字全得有人帮着念、帮着写。
即便身边的人再怎么不愿意,生老病死都是无可避免的事,他听着当值归来的儿子一篇一篇地报出这次都有谁写诗唱和,虽不觉得这些诗作有多才华横溢,却也越听越放心。
无论以后那小子想做什么事,总归不是独自一人去做。
想来他这把老骨头争取再多活个几年,便可以安心入土去了。
越是到了这个年纪,越是明白许多人为什么担心自己病得不是时候,家中儿孙都大了,在他们要娶妻的时候病没了怕影响他们娶妻,在他们科举的时候病没了怕影响他们科举,连到了逢年过节也是极担心的,怕自己在这时候撒手人寰往后他们过节时会添几分伤怀。
丘濬怅然叹息。
得再活几年,再多活几年。
与此同时,不少来自江南的稿件也雪花似的飞向《新报》编辑部,从各个角度夸赞(吹嘘)南京这次七夕的乞巧会,或者该说是随之揭开序幕的江南文化展。
江南这等繁华富贵之地,民风比之别处要开放许多,平日里女子便能出门游玩,碰上七夕这个女儿节更是纷纷结伴出行。
而这一天的乞巧会添了许多新鲜名目,比如各大布坊、成衣坊联合举办的展会,这展会上不仅将展出各式各样的布料与成衣,还有可凭集章册子入园观看成衣展。